第十六卷 青年期 阿斯拉王国篇 前 第四话「下定决心」
我用那枚戒指呼唤奥尔斯帝德后收到了一封信，上面写著要我大约一个小时后前往郊外的小屋。
他好像意外地就在附近。那明明直接跟我讲一声就好了啊……
不管怎么样，我依言前往郊外的小屋赴约。
到了现场发现奥尔斯帝德两手环胸，正摆出熟睡的姿势等著我。
这个待命姿势彻底体现了「等待」这个词汇。
但是让他久等实在是过意不去。
「我来晚了。」
「不，我也才刚到。」
我们像刚交往不久的情侣那样打过招呼之后，我传达了这几天的经过。
首先，是成为守护魔兽的雷欧。
关于这点并没什么问题。
他反而因为我召唤出那种大人物而感到诧异。
他说既然召唤出圣兽，那等于是确保我的家人已经安全无虞，对此打了包票。看样子所谓的圣兽就是如此有分量。
他还喃喃低声说了一句「洛琪希的小孩果然是特别的啊」，让我印象深刻。
知道自己的小孩是特别的存在，让我也不免微微扬起嘴角。
另外，就是我拜托克里夫帮忙解咒这件事。
奥尔斯帝德也接受了我的提案。
克里夫今后每过几天就会来这间小屋，开发针对奥尔斯帝德诅咒专用的魔道具。尽管不知是否能提出成果，但我也先跟奥尔斯帝德说明现在还有诅咒的影响，所以找克里夫帮忙时的前提是「因为家人被当作人质，所以我才勉为其难服从奥尔斯帝德」。
奥尔斯帝德虽然表情没变，但也说了一句「这样啊」点头同意。
而对于我这两天没有和爱丽儿等人接触一事，被奥尔斯帝德稍微训斥了一顿。
我说是因为我担心艾莉丝和雷欧，另外就是想找机会以介绍基列奴给她认识为由进行接触，但说穿了也只是藉口罢了。我以为还有一个月的缓冲期间，想得太简单了，得承认这是自己的怠慢所致。
在我拖拖拉拉的这段期间，奥尔斯帝德已经和佩尔基乌斯见过一面了。
他要求佩尔基乌斯协助爱丽儿成为女王，但却遭到回绝。据说佩尔基乌斯态度坚决，甚至放话说直到他认定爱丽儿具有成王的资格之前，都不会采取行动。
佩尔基乌斯大人真了不起。他明明很怕奥尔斯帝德，竟然还能坚定拒绝，让我有点憧憬。
好啦，这事先暂时放在一边。
我也姑且把路克来我家试图接触一事告诉奥尔斯帝德。
从路克会请求我帮忙这点来看，路克有可能是人神的使徒，另外也说了我对协助爱丽儿一事所感受到的不安，当我询问是否要变更今后的行动，奥尔斯帝德毫不犹豫地如此回答：
「要让爱丽儿成为女王的方针没有变更。」
他否定让爱丽儿即位是会让人神称心如意的这个假设。
不仅如此，让爱丽儿当上女王，对于奥尔斯帝德来说似乎是至关重要。
然而，对于该怎么处置路克，奥尔斯帝德却没有马上给出答案。
他想了几分钟之后，这才低声说道：
「至于路克，就杀掉吧……」
我愣了一下。
他突然低喃出的这句话也太吓人了吧。
「要杀掉他吗？」
「……」
奥尔斯帝德露出可怕的表情。
不对，其实不可怕。他的脸本来就长这样。
他像是在沉思收起下巴，用刚才的表情直盯著桌上的一处……好可怕。
这张脸果然很可怕。
「我不确定人神的使徒会玩什么把戏。所以最好还是杀掉，斩草除根。」
「……这样啊。」
杀死路克。明明我对这件事应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却还是感到一丝不安。
要杀死那么拚命为爱丽儿著想的路克。
虽然一路走来发生了不少事，但我其实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杀过人。尽管我在贝卡利特大陆也曾经将大批盗贼牵连进魔术之中，当时恐怕也有人因此丧命，但是我从来没当面杀过人。
而我第一次杀的对象竟然是路克。第一次杀的人居然是熟人。
这样一想，就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
但与此同时，却也觉得「算了，这也无可奈何」。
既然他会成为我的敌人，最后会对我造成威胁，最好还是先下手为强。我不能被一时的感情左右，害自己陷入险境。这就是我现在的心情。
可是，因为迫于无奈就去杀人好吗？
虽然我不是在讲什么伦理道德，但果然还是会有所抗拒。难道我比自己想像中还要来得厌恶杀人这种事情吗？
「可是，应该还不能确定路克就是人神的使徒吧？」
这是相对乐观的说法，但奥尔斯帝德却摇头否定。
「不，既然他在这个时间点向你搭话，肯定错不了。」
「您指的时间点是？」
我这样反问，奥尔斯帝德重重点头。
「目前他们和佩尔基乌斯之间的交涉并非完全决裂，也尚未收到国王罹病的消息。然而他却在这种状况下跟你搭话。这显然是人神在背后作梗。」
奥尔斯帝德说出最后那句话时的口气，充满了强烈的恨意。
看来他果然憎恨著人神。
「既然如此，为什么您还要我去协助爱丽儿？正常来说不是应该相反吗？如果您不想让爱丽儿成为女王，我应该要疏远他们才对。」
「我们的目的是操控阿斯拉王国的某人，让他落入陷阱。现在的人神看不见你的身影。因此他才会利用路克。就好像是透过墙壁监听声音那样藉此监视你的行动。」
「所以路克是负责监视吗？」
「或许不单只是负责监视，他也有可能在过程当中透过某种手段加以阻挠，考虑到这层风险，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杀掉路克。」
人神有可能从我的言行举止当中，得知奥尔斯帝德的目的。
考量到这一点的话，别把监视者留在自己身边确实比较妥当。
因为要一边瞒著路克必要的事情，一边诱导爱丽儿等人实在很难。
「但是假如我杀死路克，会不会对爱丽儿大人或其他人物造成影响呢？」
「……什么意思？」
我根据前几天听到的消息，试著考察杀死路克之后会有什么风险。
「在原本的历史会当上宰相的那个人，是叫『迪利克·雷特巴特』没错吧？。如今他已经不在人世。因此，爱丽儿在精神方面有可能会转而依赖路克。」
爱丽儿很仰赖路克。
尽管她身边还有希露菲和其他随从，但我认为路克所占的比重果然还是最大的。
那种感情并非恋情或是爱情，要说的话，比较接近我对克里夫和札诺巴所抱有的感觉。
对爱丽儿而言，路克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会背叛她的对象。
「人神说不定已经猜到我们会发现路克就是使徒，是故意要让我或奥尔斯帝德大人杀死路克。」
我们不知道路克一死，爱丽儿会发生什么变化。
人是很脆弱的。就算看起来很坚强，但也有可能会轻易就变成废人。
我自认已经看过不少这样的例子，我自己在保罗死去的时候，也是变成了一个无可救药的废人。
不过基本上，如果要把她当作傀儡操控，或许那样反而更好……
我一边这样思考，一边观察奥尔斯帝德的脸色。
他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但是表情依旧吓人。
「……也是有那种可能性。我所知道的爱丽儿确实也很看好路克这个男人。要是那家伙不在，爱丽儿或许也无法维持身为王的特质。」
要是爱丽儿派不上用场，似乎会让奥尔斯帝德很伤脑筋。
「总之，我认为最好先暂时让路克自由行动。」
当然，我内心的确也不想杀他。毕竟路克是希露菲的挚友，姑且也是我的表哥。尽管关系很浅，但我并不希望他死。
要讲理由的话大概就是这样，至于以个人感情来说，最大的理由果然还是我忌讳当个杀人凶手。
或许是体谅我的想法，奥尔斯帝德静静地回答：
「好吧，就这么办。」
「是。」
话虽如此，到头来或许还是得杀掉路克。
要是杀了他，希露菲应该会恨我吧。到时她会不会逼我离婚呢？
光是想像胃就痛起来了。
不过，到时要是非得杀了他的话……我也得做好心理准备。
总之，路克这件事就到此告一段落。
「之前您曾经提过，人神一次无法操控太多人对吧？」
我得先把几件想问的事情打听个仔细。
「请问，他最多大概能操控几个人呢？」
以前奥尔斯帝德也轻描淡写地提到，人神「没办法一次操控那么多人」。
但换个角度想想，这是不是意味著他可以同时操控好几人？
「虽然我无法断言，但他恐怕能一次操控三个人。」
三个人啊。意外地少。
「他有没有可能操控更多的人数？」
「不能说没有。但是他当初为了杀我只准备了三个人，在那之后也没有对我直接下手。既然如此，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只能操控三人。」
「当时您是和谁战斗呢？」
「和剑神、北神还有魔王。」
所以奥尔斯帝德同时面对两名七大列强级别的高手再加上魔王，然后还打赢了？
即使聚集了这么惊人的战力依旧无法解决奥尔斯帝德，这也难怪人神会死心……
老实说，要是人神派出那种高手，我根本毫无胜算……不对，他能办到的话早就这么做了。
这种事大概是像我当时那样，必须要花很长的时间来调整所谓的命运才能办到。
人神八成会喜欢看毕达○拉斯装置。（注：毕达哥拉斯装置，出自日本nhk儿童节目）
「为什么他最多只能操控三人呢……」
「因为他的未来视能力有所极限。」
「意思是他有办法同时看见三个人的未来，但却没办法看到更多？」
「没错。」
换句话说，只要不使用未来视的话，他还可以操纵第四个人喽？
不对，我不认为使用未来视开外挂的家伙，会舍得放弃这个优势放手一搏。
基本上，应该可以断定使徒不会超过三个人。
接下来就以这个假设为前提，来试著对照这次的状况吧。
「如果一个人是路克的话，再来就剩两个人了呢。」
「他也不一定会同时操纵三个人。」
「也是。我想他很有可能至少留一个人在阿斯拉王国，您觉得呢？」
「你为什么这么想？」
「既然人神不希望爱丽儿当上女王，最好的方法就是同时操控和爱丽儿敌对的人以及站在爱丽儿这边的人，好泄漏她身边的情报。」
「人神就算不耍这种技俩也……不对，把你的行动泄漏给对方是有意义的啊。」
奥尔斯帝德自顾自地认同这个说法，点头思考。
算了，仔细想想，人神可以看透他人内心想法，根本不需要泄漏情报。
但因为我的存在害他无法断定爱丽儿的动向，所以对他而言，只要能得到这部分的情报就足够了。
「他也有可能在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动手脚呢。比方说趁我出门时袭击我的家人之类。」
「既然是圣兽成为你的守护魔兽，想必人神也无法轻易出手。因为那头野兽就是拥有如此力量。」
「比阿尔曼菲还有用吗？」
「佩尔基乌斯作的精灵根本无法与圣兽相提并论。」
这话听起来实在让人半信半疑，毕竟目前雷欧还没派上什么用场……
可是既然奥尔斯帝德都这么说了，肯定不要紧才是。
反正我也没有确认的方法。
「不管怎么样，应该就正如你所想的，人神的使徒其中一人就在阿斯拉王国。」
「是否能找出那个人，就是和人神战斗的关键对吧。」
「没错。最后一人尚未明朗。说不定他根本没有观察我们的动向，正因其他事情在行动……但你可别松懈。」
和人神之间的这场战斗，我们的方针就是查明三名使徒的身分，打倒他们并同时达成我们的目的。
今后将会反覆进行这样的事情吧。
而这次的目的，是让爱丽儿成为女王。
第一名使徒（很有可能）是路克。至于第二名、第三名还尚未明朗。
「请问有哪个人绝对不可能是使徒吗？」
我姑且问了一问。
不管是谁成了使徒，我们要做的事情也不会改变。可是，假如是札诺巴和克里夫成了使徒，到时候非得动手杀了他们的话，我肯定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的家人没有问题。除了那只臂环以外，她们还受到守护魔兽的庇护。」
「那请问克里夫和札诺巴呢……？」
「……有这个可能，要小心他们。」
真的假的，真不想这样……
「请问，真的没有不让他们被操控的方法吗？」
「没有那种东西。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就先忠告他们，别听从自称人神之人的建议。虽然我认为没用……」
徒劳无功是吗？那可伤脑筋了。
算了，只是有可能发生而已。何况人神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操控。就祈祷札诺巴和克里夫不在这个范围之内吧……向人神以外的神祈祷。
「总之，目前的方针依旧不变，为了让爱丽儿成为女王，我得寻求佩尔基乌斯的协助，对吗？」
「嗯。但是也得警惕人神使徒的行动。要是他提出了什么意见，绝对要联络我。」
「是。」
总之行动方针没有改变。
「但是就现状看来，由于没有能够说服佩尔基乌斯的手段，爱丽儿好像几乎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呢。」
「嗯。」
「就我之前的观察，佩尔基乌斯曾问她『成王必要的要素』，但当时爱丽儿无法回答。」
「原来如此。这问题很有佩尔基乌斯的风格。」
「……您知道答案吗？」
我这样询问，奥尔斯帝德就瞪了我一眼。好可怕。
不，我当然知道。是否能找到这个答案，是爱丽儿为了当上女王必要的过程对吧？
「我不知道。但是对那家伙而言，所谓的王就只有卡瓦尼斯·司里安·阿斯拉一个人。只要调查卡瓦尼斯，自然就会得到提示了吧。」
原来他不知道啊。不过倒是得到提示了。
「我明白了。那么我先出发了。」
既然有了这个杀手锏，这次一定能成功和爱丽儿打好关系。
离去的时候，奥尔斯帝德最后借了我一个魔力附加品。
这是借用。虽然奥尔斯帝德说要送我，但是我判断最理想的方式还是把这件作为备用品暂时借用。
他借我的是一件长袍。
明明我也没有事先交待，这件却是鼠灰色的长袍。
比我以前穿在身上的稍稍接近灰色。